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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【道與術】記吉他二重奏Farruca in Dm之分享 - 劉詩亮/林敏君
 



道與術記吉他二重奏Farruca in Dm之分享 - 劉詩亮/林敏君



當我的吉他琴弦與搭檔的琴弦在D小調的音符中相遇,共同追尋Paco Peña與John Williams的足跡時,我仿佛觸摸到了flamenco靈魂中那跳動的脈搏


Farruca:遊子悲歌中的力量

Farruca本非安達盧西亞的“土著”,它從西班牙北部漂泊而至,卻在安達盧西亞的熔爐中淬煉出獨特的個性。它沒有Sevillanas的歡快躍動,不及Solea的悲愴孤獨,卻自有一種內斂的張力。傳統的法魯卡多Am或者Dm,節奏堅定,旋律線條簡潔而有力,如同一位飽經風霜的舞者,步伐沉穩,眼神堅定。


而Paco Peña與John Williams的版本,堪稱Classical與Flamenco完美融合的典範。Williams,這位古典吉他世界的泰斗,以其無懈可擊的技巧和精准的音色控制,為Farruca搭建起一座結構嚴謹的殿堂;而Paco Peña,則以他指尖迸發的原始激情的節奏律動(Compás),為這座殿堂注入了不滅的靈魂。他們的合作,非簡單的技巧疊加,而是一場深入骨髓的音樂對話。在D小調的蒼穹下交織,創造出一種既克制又奔放的奇異美感。欣賞他們的演奏,你聽到的不僅是音樂,更是一種關於尊重、理解與超越的哲學。


二重奏的奧秘:如同一人呼吸

要將這樣一部經典移植到我們自己的二重奏中,其挑戰遠不止於記譜和彈奏。二重奏的精髓,在於“合而不同”。


首先,是節奏生命的同步。flamenco的Compás是其心跳,尤其對於farruca這種節奏型鮮明的曲式,兩位演奏者必須像共用同一個心跳般,牢牢鎖住節奏的脈搏。我們花費了大量時間,感受每一拍、每一個重音的內在張力,確保在快速琶音(Arpeggio)和淩厲的掃弦(Rasgueado)中,節奏的骨架依然穩如磐石。


其次,是角色與音色的分配。在Paco與Williams的版本中,角色分工極為清晰。從編排中不同段落兩人交替負責節奏和主奏部分。我們努力模仿這種互動,但並不機械複製。在音色上,我們試圖尋找對比與融合的平衡點,甚至到指甲觸弦角度的微妙差異,都是為了在交織的聲部中,既能清晰可辨,又能和諧共鳴。


最後,也是最重要的,是傾聽。二重奏不是兩把吉他的獨奏,而是一個不斷傾聽、感應、調整的過程。在某個樂句,我稍作自由速度,搭檔必須能敏銳地感知並給予支持;當他的節奏部分加強力度時,我的旋律線也需相應作出情緒上的回應。這種動態的、即興般的互動,正是flamenco二重奏最迷人的地方,它讓每一次演奏都成為獨一無二的生命體驗。




在規則的烈火中燃燒

彈奏flamenco,尤其是二重奏,對我而言是一次自我交付。最奇妙的時刻,發生在我們偶爾拋開思考,完全沉浸於音樂的那個瞬間。當兩把吉他的聲音真正融為一體,當Compás的律動成為我們共同的呼吸,我感到一種純粹的快樂。那是一種在嚴格規則框架內,通過極度專注與合作而達到的自由。我們或許永遠無法企及大師的高度,但在那個時刻,我們真切地觸摸到了flamenco音樂的核心——它不是關於完美的技巧,而是關於真實的、人與人之間通過音樂建立起的深刻連接。


音樂終會停止,但那份由對話產生的共鳴,已深深烙印在這首farruca的每一個音符裡,也烙印在我們作為音樂夥伴的記憶中。這或許就是本次合奏對我的最大的饋贈。



劉詩亮(Rex Lau)

2025年9月23日於廣州




∮ Video : Farruca in Dm by June Lam & Rex Lau


https://youtu.be/MRl6u4mGljQ?si=TLZ9McqlvR__L8fO


嗶哩嗶哩 b站連結:

https://www.bilibili.com/video/BV1PCHLzREWa/?vd_source=3f796e1e133e2631ed6131fca60d5438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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Farruca二重奏練習心得 林敏君 ▓



同劉詩亮一起練二重奏,可以話系我Flamenco路上的第N次重啟,呢首歌我已經唔系第一次彈啦,但今次終於可以彈曬成首!終於,唔系再一次的半途而廢……

多謝劉詩亮在開始的時候就鼓勵我話“今次我哋一定可以彈到”!



真正的修煉在人生裡

舊年有幸聽咗古琴泰斗吳釗龔一的音樂會,九十歲的吳釗,八十幾歲的龔一,我好感慨,在學古琴的二十四年後,終於明白原來藝術修為真系同年齡成正比嘅,至少在古琴領域,冇七十歲都好難成為真正的大師!


古琴系一種情感內斂的樂器,但吳釗龔一卻彈出咗超出我人生閱歷的生命體驗,《大胡笳》的家國糾纏肝腸寸斷,《離騷》的堅毅憤懣,《梅花三弄》的文骨錚錚,每一種情感都彈得如此真摯而表達得完整又充分,令我淚流滿面……呢種藝術的修為絕對唔系年輕時靠揣測就可以理解,更絕對唔系打磨技巧就可以達到嘅!毫不誇張,裡面彈嘅全部都系人生,突然明白,倘若藝術未達到某種境界咁肯定系因為人生未達到某種境界……




數來我彈Flamenco已經超過十年,但如今再彈Farruca的感覺肯定唔同於十年前,因為十年前經受過的人生挫折與艱難困頓肯定冇如今杜哈哈哈!經濟下行的艱難,逆流而上的感覺總系伴隨左右,而劉詩亮做咗兩個小朋友的爸爸之後感覺亦比以前更加成熟——於是,雖然我哋只系步行可至的距離,但幾乎一個月都只約到一次練琴……當真系人生在世,各自修行啊!Farruca的堅強系無法假裝出來的,我真系好中意我哋合奏的時候樂聲如此明亮、飽滿、鏗鏘!


Flamenco蘊含住一種深沉嚴肅的生命哲學,過往我學過好多Palos,但真正理解嘅屈指可數,特別系Jondo類型的,並非練好技巧就可以彈好……假如冇經歷過,冇感悟過,冇反思過,系唔可能“假裝”“懂得”某種情感嘅——所以我亦唔著急,如今唔懂嘅,或者十年後會懂哈哈哈,但如今仍需保持基本功練習……



藝術系生命的擴展

近年經常去劇院,練就咗一種無聲無息淚流滿面的新技能哈哈哈,劇院真系一個偉大的發明,可以令人體驗到比日常生活更豐富、更強烈的生命情感與思考,好的作品會創造出一種深刻而激烈的生命痛感,而每個作品都會因為觀眾的感受而最終完整……


舊年有幸在香港睇到Sara Baras的新作品《Vuela》!Sara Baras的爆發力同持久力真系歎為觀止,對力量同節奏空間的把控又遊刃有餘,驚喜不斷,有一種強大的生命能量如暴風驟雨般撲面而來,奔騰的生命活力源源不絕,歷盡悲歡,走過生死,生命力不僅在於力量,更在於韌勁與彈性,每一步都堅定而實在!《Vuela》分為“森林、海洋、死亡、飛翔”四個篇章,從開場好似吉他弦一樣的六條燈光,中間冇人坐的木椅,到後面在空椅前獻上鮮花,全場都貫穿住對Paco de Lucia的懷念,“活著時,我活著,到死去時,我翱翔”,最後當吉他手Keko Baldomero坐到空椅上獨奏的時候,就表達出一種藝術的傳承……



我哋的人生如此平凡,但我哋可以通過對藝術的感悟來擴展生命的邊界,來關照更深沉的生命情感……而Flamenco給予我哋創造藝術的機會,雖然只系一種業餘愛好,但人生可以有單純只出於喜愛的無條件付出,就好幸福!或許呢個亦系“Vuela”——飛翔的真正意義!



技術系第一級臺階

無論系邊種形式的藝術,技術都必定系入門的第一級臺階,無論對作品抑或對人生有多麼深刻的理解都好,技術未達到,一切都系枉然……當然,從技術到藝術,仲有好遠的一段路,但技術的打磨絕非易事,需要專注、刻苦,且持之以恆的練習……


當我睇過的舞蹈表演越多,我就越覺得技術的磨練絕非系以“更快,更高,更強”的體育指標作為指引嘅,我覺得技術的指引應該系“審美”!


換到彈琴上,就相當於每彈出一個音的時候,我哋首先應該思考如何“好聽”!指甲的長度,觸弦的角度、位置、力度,用多點肉抑或多點指甲,都會影響音色,日常練琴就應該找到自己認為好聽的音色~


Farruca的時候,我覺得compas需要有一種雄壯飽滿的活力,而呢種飽滿感就需要來自於整個和絃的充分呈現,所以彈奏resgueado的時候就需要注意低音弦的發聲,不能只有高音部分,否則就出來一種單薄感……


Tremolo如歌如訴,系全曲中最抒情的部分,過往我彈tremolo喜歡有快慢強弱的收放變化,但二重奏必須照顧彼此的節奏空間,於是這段tremolo就用咗更平均的節奏,反而更有一種生生不息的向前感……而tremolo的旋律性集中在高音部分,就好容易忽略大拇指彈的低音,就需要有意識的加強大拇指力度,因為大拇指其實系一個有穩定節奏作用的低音旋律,二重奏的話其實就系四個聲部,實在太好聽啦哈哈哈!


最後一段單音旋律看似簡單,但其實音符越少越難彈,因為需要更好的音色,為咗音色更圓潤實在,我會多用一點肉來彈picado……


但其實最難嘅,系二重奏,因為每個人對樂曲的理解同處理方式都有差異,彈得快或彈得慢都絕非只系一種簡單的節奏,而且彈的時候唔單止要聽到自己亦都要聽到對方……我哋的做法通常系練習的時候一段一段咁錄音,然後聽翻夾得唔好的位置,再作分解練習,探討點樣彈先好聽……不過大多數時候,都系劉詩亮遷就我的哈哈哈,多謝劉詩亮!


最後,二重奏要做到呼吸一致真系好難,但至少可以先做到氣口一致,而Farrucacompas空間相對簡單,確實非常適合二重奏的初學者啊!




林敏君(June Lam)

2025年9月24日於廣州